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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旧时的办学之士
时间:2025-06-26 10:15:05 来源:白银市融媒体中心

□ 李尚飞

我对任中敏,仅限于听过他的名字,并不了解,查了一下,才发现他在古代词曲和敦煌研究方面成就卓著,还因发展高等教育事业获得过国务院的奖励。

之所以做这番工作,直接原因,是从卢冀野的集子《旧时淮水东边月》中看到了他的办学事迹,是出于职业习惯决定下的好奇。

这本书中,有一篇题为《任中敏先生》的记人文章。文中认定任中敏有三个身份,而最后一个,就是“教育家”。卢冀野的文笔虽然极为简练,但从中仍能看到任中敏对教育事业的热忱和躬行实践的崇高精神。

他在担任国民党立法院秘书时,有一天忽然对卢冀野说:“这样的生活,我不愿干了。”甚至表示连他擅长、钟爱的曲学也不干了。当卢冀野惊讶地问他为什么时,他的回答真是令人钦佩:“对己固然有趣味,于人一点没有用,太自私了,太自私了。”由于党派斗争,他不愿意再厕身这个是非中心,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。但放弃钟爱的曲学,则需要付出巨大的勇气。他的理由值得我们深味:作为一个有理想、有抱负的青年,在当时国势日衰、民生凋敝的时候,不求明哲保身,而求于人有用,这就是一种兼济天下的胸怀。他连用两个“太自私了”,分明在检讨自己,在指责自己。一个人有了这样的觉悟,那就不是一个狭隘自我的人,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,而是一个眼观天下、关照黎民的人。王阳明曾说:“为学须有个头脑,功夫方有着落。”这个“头脑”就是你的立足点、出发点。你的人生到底如何才能有意义,要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在里面。因此,辨明事业所在最为重要。任中敏就有着这样的自觉。

那么,做什么呢?在于他,最有价值的工作莫过于教育。他说:“我认为切实的干,只有办学校。我的意思想办一个中学校。我们看看自己能不能作堂堂正正的一个人,再说指导青年的话。”于是他到镇江中学担任了校长。

这段话心声的流露,也是值得我们欣赏的。首先,要“切实的干”,不再搞那些对当时社会“无用”的东西,人生,贵在务实不务虚,要有踏踏实实的作为,也要有对国家、对文化看得见的贡献。如此,一个人才不会有那么多的烦忧,才显得充实。这是古人所谓的“事功”思想,在创造于外的同时也创造于内,于是两相益彰。而他后面的话更是让人感动。为什么要做一番事业?为什么要选择某一种事业?首先是为了让自己“作堂堂正正的一个人”。一个人做这番事业,他全身心地投入,殚精竭虑,为的是让自己高尚起来,丰盈起来;而这番事业,却也恰恰会成就他这个人,这就是王阳明所说的“事上磨炼”。办学校,自然“指导青年”应该是首位,但他却放在了后面。这种思想是传统的,也是最堪今人借鉴的。当年蔡元培邀请梁漱溟到北大任职时的理由与这差不多:你觉得自己不够格,这不要紧,要紧的是和一些学问之士聚在一起,互相探讨,自己就有了进步的可能。也就是说,你边学习边教授。学学问,学做人,提升自我;教别人学问,教别人做人,发现自己的不足,省察克己,进一步提升自我。在这种思想决定下,教育就是最好的职业了。孔子不就说过吗?他教诲颜回,却也使自己取得了进步。而从更为广泛的层面而言,有什么样的青年,就有什么样的民族,什么样的国家,什么样的未来。教育,就是最能实现人生价值的领域。所以,钱穆说,对于孔子,教育是第一位的,政治和著述则在其后了。显然,任中敏也认识到了这一点。

卢冀野此后与任中敏接触较少,对于任中敏的许多具体工作,他自然也便不能了解。但他写到的三次见面,却将任中敏的诚恳和真切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
这种特点,首先表现在他与学生的共同生活里。他穿着与学生一样朴素的学生服,与他们整日相处。为了与学生达成一致,他不再喝一杯酒,也不再吸一支烟。他和学生一道吃饭,一处起居,甚至把藏书也捐给学校。“他和朋友通信,从不用学校信笺。他见学生的扣子没扣好,他替他们扣好。”这些细节真正是一位师德高尚之人的表现。首先,他想让学生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,他本身就先做怎样一个人。这显现的,既是一种严格的自律,也是一种榜样式的召唤——希望你们也能这样;其次,让一般人觉察不到的,也是最关键的,是他在用这种方式来修炼自己,提高自己,教育工作在于他,是一种充满情怀、情操的事业,当他全身心地扑入其中,按照传统儒家所要求的“诚”与“敬”来做的时候,他便与之融为一体了——他就是教育,教育就是他,而他也由此变得纯明起来,洁净起来;再次,就是他将自己也真正地当成了一个学生,这不是降低身份的问题,这恰恰是给自己找准了定位的问题,和学生一起生活会怎样?会感染他们,会引领他们,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他们,更会让自己去掉身份的限制之后得到一种素朴的快乐,情感的丰富,精神的适足。站在高高的讲台上讲课,那是每一位老师都可以做到的,但品行气质的传递和道德文化的熏陶,却恰恰就在通过这种润物无声的方式。

正因为如此,在他离开镇江中学之后过了两年,学生都还记得他。当时卢冀野去做学生讲演会的评判员,讲到“我所崇拜的人”,学生十个里面有九个都说是“前任任校长”。这就是人格魅力而不是强权带来的效果。

当他在栖霞山做乡村老师时,卢冀野看到他“土气更重了”。这种“土气”,大概一方面指他脱去了以往专心地研究曲学时那种书卷气,另一方面指他的务实精神,这种脚踏实地的与田野、与民间、与学生息息交通的生活,改变了他,使他显得厚重而凝实,外表像土地,而内心充满了朗照。

卢冀野最后说,当任中敏到了中年后,头发白了不少,但“朝气”却一天一天地多起来了。一个作为一线教育者的“朝气”,就来自他的躬行实践,就来自他对自己的满意,就来自他瞅到远方之后那种发自内心的驱动力。


责任编辑:唐占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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