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郑学明
宴席结束后,我们乘坐着戈弘的车,从平川返回白银。
当车子刚上了高速,急性子的杨娜扯着嗓子喊:“怎么上高速了。刘川的桃花开了,我要拍几个桃花的段子去。”舒燕在一旁乐呵地打趣道:“都四月份了,桃花早已谢了。”开车的戈弘“扑哧”地笑道:“白居易老师说了,桃花还没谢。”他从后视镜里看见一头雾水的舒燕,嘴角向上一扬,大声朗诵:“人间四月芳菲尽,山寺桃花始盛开……”把大家笑得前仰后合。他说:“古代书籍上记载,都是指阴历,即农历。”过了一会儿,他幽默地来了一句:“咱们也去沾沾桃花运。”说着,放慢了车速。从吴家川下了高速。
小车沿着国道109线行驶。过了五号渡槽后,路边星星点点的桃林亲切地映入眼帘,使人眼前一亮。这时,小车也低速行进,又行驶了一段路后,拐进了右边的一条乡村水泥道上,继续行进了一段路,就靠路边的一块小麦地的斜角处停下来。
下车后,一条光滑的水泥路向里面延伸,路边的柳树甩着长长的绿辫子,地梗上干枯的草丛中冰草探出绿色的尖脑袋,路边那几块地里的春小麦在阳光下绿油油的。向西边望去,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桃林。我们没有沿水泥路走,而是从田埂上横穿过去的,坎下是一条干涸的盐碱沙河,沙河边是防护农田的一排沙枣树,远远就听见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讨论春天的事,它们看见我们走来,却戛然而止,扑棱一下飞走了。我们猫着腰钻过草丛中间的一条小路时,突然,窜出一只野兔,箭一般钻进了沙河里的红柳丛中。
上了高坎,粉红的桃林一下把我们揽入怀中,爱好秦腔的舒燕情不自禁地唱起了秦腔名家李小锋的碗碗腔《人面桃花》:“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……”而且手舞足蹈,有板有眼,可忙坏了拍段子的杨娜,举起拍摄杆,在花丛一会儿拍这儿,一会儿拍那儿,一会儿把拍摄杆举得高高的,一会儿蹲下找角度,就像飞舞的那些小蜜蜂。
桃园里,一行行心形的树修剪得像用同一个模子拓出似的,褐红色的树干上,都是长长的红绿色的枝条,红绿色的枝条上,一团团、一簇簇的桃花,趴在枝头,挨挤着,抱成了一个柱状,有血红的、有粉红的、有玫瑰红的,顶端的花骨朵,像几颗红豆镶在枝条上,含苞待放的花蕾,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。那些多情的蜜蜂,扇动着蝉衣般的翅膀,吟唱着情歌,在花丛中,一会儿亲亲这朵,一会儿吻吻那朵,俏皮地拨弄着桃花中间的几根像蜗牛触角一样嫩黄湿润的花蕊,把那些本来粉嫩的桃花弄得娇滴滴的。
这时,教师出身的戈弘,像个老学究,抑扬顿挫地吟着《桃花源记》“晋太原中,武陵人,捕鱼为业。缘溪行,忘路之远近……”
不远处传来说话声。我们顺着声音走过去,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,头戴粉红色遮阳帽,脸上罩一个大口罩,修剪桃树,她看见我们过来,停下了手中的活儿问:“你们是哪里的?”
我说:“我们是白银来的。”她指着远处隐隐约约的村子说:“刚才过去的一拨人去了农家乐吃饭去了,说是平川的。”
我看见她手中的剪刀说:“大姐,现在还剪树吗?”那个女人一口纯正的会宁口音说:“今天,我和掌柜的来打农药,我看叶花芽多得很。”她指着一束细弱的枝条上的小花蕾说:“这些是叶花芽,结的桃子长不大,早点剪了不要消耗营养了。”
“你们的地和别人的地咋不一样,脏兮兮的。”戈弘指着树下松软的、带有杂草的土地说。
她一边用脚踢着没有掩埋的枯草笑着说:“这是掌柜的干的活,他看了些修剪果树的书和视频,说是果园新技术,不锄草,草长到七八寸高,用割草机一割,草就成有机肥了,去年秋天,我们又拉来沼液和羊粪撒在树下的。你看,今年这树上的花大得很!”
我问:“你怎么这么多的地?”
“这是人家进了城,包给我种。”她指着一边说。
这时刮起了一阵风,盛开的桃树上飘飘洒洒地落下花瓣。
戈弘笑着说:“你们不怕把蜜蜂毒死吗?”
“这天气不稳当,害怕早晚有倒春寒,打的是保花药,给桃树补充营养的。”她眼睛向上翻了一下说。
戈弘又调侃道:“跟上做官的是官娘子,跟上杀屠子的会翻肠子。你跟上了农业技术员,农业技术你也讲得一套一套的。”她掩着大白口罩“咯咯”地笑着。
我问:“桃树收入怎么样?”她说:“还凑合,一年能收入七八万元。”
这时,舒燕说:“咱们该回去了吧。”这位大姐指着前面说:“你们顺这块地过去就到你们停车的地方了。”
杨娜特意找了一棵桃花最鲜艳的树,拽着大姐要合影、拍视频,她举着拍摄杆。这时,大姐也摘下口罩,露出白净的圆脸,不停地笑着,我举起手机,正准备给她们拍照。突然,一只蜜蜂落在了她那粉红色的遮阳帽上,我赶紧按了一下手机,拍下了这精彩的一瞬间。